原标题:【速递】“富士康运输队”,这是什么鬼?
“红光、红光,上车就走!”“郫县、郫县,差一位!”“西南公寓,走不?”
下班高峰期,一走出成都园区南面的三个大门,你就会被这样的揽客声包围。一辆辆没有取得营运资格的面包车(以下简称黑面包、黑车)在各自的地盘“严阵以待”,走郫县和德源方向的主要在南一门、南二门外拉客,走红光、犀浦方向的集中在南大门。上一辆车坐满人刚走,另一辆马上递补上来,看上去秩序井然,生意火爆。
目前,乘坐黑车是不少员工的出行首选,部分员工甚至将黑车当成了上下班的“专车”。黑车为什么这么火?日前,记者体验了一把黑车,发现不少安全隐患。
黑车行情很火爆
员工乘坐的黑车有黑面包、黑三轮、黑摩的三种。上下班高峰期,这些车辆停靠在厂区、公寓、员工外租聚居点附近,随时等候上车的“金主”。
黑面包:“员工专车”
5月3日17:40,记者来到园区南大门外。七八辆小面包车停在南大门东侧,所有车的后座车门都大开着。几名男子正站在各自的车旁,对下班的员工吆喝“红光”或“犀浦”,陆续有员工上了这些车。“能到郫县吗?”记者问道。“郫县、德源的在那边。”一黑车司机热心为记者指路,还报出相应的车牌。“咦,你们还分了地盘啊?”“那是当然。”
顺着司机的指引,记者来到100米开外的725路公交站台西侧。停在这里的五六辆小面包车正在揽客,司机正在卖力地吆喝着“郫县”或“德源”。记者随机上了一辆车,此时车上已经有5位员工落座,其中1名戴眼镜的员工坐在副驾驶位置。坐上车不到5分钟,又有6位员工陆续挤上车,总共有12名乘客,加上司机一共13人。
“来,扫码的扫码,付现的付现哈。”司机边发动车子边向后座递来一个印有微信二维码的牌子,很快就将车费收齐了。记者注意到,车内两侧的车窗旁也张贴有用于收款的微信二维码。车上的员工无论目的地远近,每人都付了3元。
“我们是富士康员工运输队。”车辆行驶过程中,司机打趣地介绍,他早上7点从郫都城区(即郫县)出发,在城内揽客,满载一车富士康员工,到达厂区后下客,再运送下夜班的员工回城区,半小时就能跑一个来回,早上往复两趟;下午从17点开始在厂门外等候,还能跑两趟;晚上19:30开始,又能跑两趟,许多人经常坐他的车,都成熟人了。
此后几天,记者多次走访发现,每逢上下班高峰期,黑面包都很有市场,几乎不到十分钟便可坐满一车。在周末,这些黑面包会转战公寓周边,没有固定的候客点,都是在路边随机拉客,线路主要是从西南公寓到犀浦、红光和郫县。
黑三轮:倍受青睐
对住公寓的员工来说,相比黑面包,他们更加青睐黑三轮,尤其在下雨天,更是黑三轮生意火爆的时候。
5月10日7时40分左右,记者来到南大门路口,上下班的员工熙熙攘攘,步履匆忙。一波波从超载的黑面包和黑三轮上下来的员工,快速汇入进出南大门的人流。记者在路口站了约10分钟,就看到十余辆满载四名员工的黑三轮到达,员工下车后,黑三轮又匆匆离去,显然是想趁着上班高峰期多跑几趟。
“早上起得晚,怕迟到。”刚从一辆黑三轮下来的小周告诉记者,她住在2号苑,有时赖床会导致晚起,公寓附近来来往往的黑三轮就成了上班的首选。小周介绍,坐黑三轮还有个优势:不怕堵车。她仔细计算过,从公寓到南大门,骑车需要10分钟,步行需要20多分钟,乘坐黑三轮则只需要5分钟。慢性子的她乘坐黑三轮上班的话,早上可以省出十多分钟的时间来慢条斯理地洗漱、收拾东西,不必再急急匆匆、心急火燎地赶着上班。
除了上班,部分住公寓的员工短途出行也会选择黑三轮。“逛天街、去顺江我都选择黑三轮或者摩的。”员工小杰住西南公寓6号苑,由于不会骑单车,他近距离出行基本上靠黑三轮或摩的。小杰表示,虽然黑三轮和摩的比黑车和公交车贵,但是他们基本上都能把客人送到门口,并且车子数量多,随时可以坐到。记者在6号苑正门右侧看到,有五六辆黑三轮在驻守等客,十余分钟后,这些车都被员工叫走。
员工:兼职开黑车
黑车市场火爆,部分员工瞄准了“商机”,也购买了电三轮或者摩托车,在工作之余,与黑车司机“分一杯羹”。
员工胜龙入职公司已经5年,住在西南公寓6号苑。他每天上下班都是骑电动三轮车,顺带两三个员工,工余时,他也经常在公寓周边巡游吆喝,招揽乘客。“这辆车花了1000多元。”胜龙入手这辆电三轮已经一年多了,他加入跑黑车的行列是听到有室友说跑三轮挣钱,以前搭乘黑三轮5元一趟,车费由车上乘客平摊,现在则按人头收费,一人5元,跑车的收入翻了几番。那段时间刚好加班也少,胜龙觉得这是一个兼职挣外快的好方法,就入手了一台二手载人电三轮,停到公寓停车场,还能免费充电。“本钱早就回来了。”周末跑一天胜龙有100余元的收入,其他时间每天也有几十元入账。现在,他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出去跑跑黑三轮,挣挣外快。
像胜龙一样的员工还真不少。5月8日,记者来到南大门停车场,看到十余辆电三轮,其中还有几辆成色很新。随后,记者走访了西南公寓地下停车场非机动车停车区,每个苑区基本上都停有七八辆电三轮,有些电三轮正在充电。“这个员工都换了几辆电三轮了。”6号苑停车场的保安指着一辆正在充电的电三轮说,这辆车的主人跑电三轮挣了不少钱。
黑车缘何受欢迎
黑车为何如此受欢迎?员工给出了各种答案,其中,坐公交不便是大家最大的痛点。
公交:“千年等一回”
“等公交车太费时了。” 员工雪梅家住郫县方向,上下班只有725这一条线路的公交车可以乘坐,每次等车时,公交站上都是人,有时候来了车还不一定能挤得上,但错过这一趟,下一趟要等近半个小时,雪梅只有选择坐黑面包。因此雪梅还打市长热线投诉过这条线路。记者也致电725路所在的公交公司,询问可否在上下班高峰期增加车次。工作人员回应称,725路约25分钟左右发一趟车,但由于红绿灯、路况不佳、车辆故障等因素都可能造成乘客的等待时间远超过25分钟,车次少的情况已经有很多人反映过,他们早就清楚,但因目前车辆资源有限,一时难以解决。
往郫县方向如此,厂区去其他方向的公共交通情况如何呢?记者通过成都“巴适公交”APP查询并实地走访确认,厂区至红光镇的公交有P18、314路;厂区至德源的公交线路有P18路、736路;厂区至犀浦镇则没有直达公交车,最快的方式是先乘P18路,再转乘P21路。P18、314、736 、P21等线路各车次的平均间隔时间在6至15分钟。许多受访员工表示,他们只要等不到公交就会考虑黑车;而还有不少员工则表示,即使有公交也不坐。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黑车:“性价比高”
相对于乘坐不便的公交,黑车的优势就凸显出来。
“不喜欢坐公交,太慢了!”许多员工觉得,公交每个站台都要停,而且路线绕太远,太耗时间,黑车则基本上都是走最近的路线,节省时间,所以他一般都选择坐黑车。一些经常坐黑车的孕妇则认为,挤公交很危险,黑车没那么拥挤。还有不少员工表示,坐公交要准备零钱或办公交卡,他们觉得挺麻烦,没有零钱时往往选择黑车,因为黑车一般都会找零或通过手机支付。“坐黑车就是便捷。”员工小唐在德源租房住,离她最近的公交站步行需要近10分钟才能到达,但是黑车可以直接在楼下接上她,把她送到厂区南小门,整个过程只要10余分钟,早上还可以不慌不忙地在公司食堂吃个早饭。
“价钱也可以接受。”员工丹丹家住郫县,如果坐725路公交车需花费2元钱,乘网约车则需10余元,而坐黑车只需3元钱。虽然没有网约车那么舒服,但是车费便宜一大截,所花时间一样少,上下车也很方便。并且坐黑车比坐公交要舒服不少,至少有座位可以坐。
黑车安全隐患大
不可否认,黑车给员工的出行带来了很多便利,但是,也有部分员工意识到黑车存在安全隐患,甚至,一些员工将黑车列入了“黑名单”。
车辆:内有乾坤
在5月3日的暗访中,记者发现黑面包几乎都超载。记者乘坐的黑面包尾部印有“核载9人,超载违法”。而车主将车内座位进行了改造,等到发车时,车上已经坐有12名员工,加上司机一共13人。从南一门发车后,途径南二门时,司机将车停下打开右侧车窗吆喝:“郫县!郫县!”两名员工迅疾跑过来。“师傅,挤不下啦!”车上有人提出抗议。“再挤挤嘛,挤得下,挤得下。”司机一边安抚车内乘客,一边示意车门外的两人上车。一人勉强挤了进来,另外一人看着车内的情况,面露犹豫。司机见状,立即从驾驶室里递过来一个小圆凳 ,塞进靠近后座车门的地方,终于将他安置“妥当”。此时,车内总人数达到了15人。
“师傅,你载这么多人,要开慢点哈。”在车上,有员工担心地向司机发出请求。“放心,坐我的车稳当得很。”司机安慰道。“你就不怕超载被罚款呀?”记者问。“电子眼只能拍到超速,拍不到超载。”“交警不查吗?”“我跑了半年了,从未遇到过交警查车。”司机一番话让记者恍然大悟。行程中,记者也暗暗在手心捏了一把汗:万一发生意外,如何是好?
随后,记者观察其他黑面包发现,为了多载客,车主往往会将车辆内部进行改造,有些车主把座位全部拆除,重新安放木制板凳,乘客可以背靠背乘坐,载人能力翻倍;有些车主将座位从两排改成三排。记者发现,每个黑面包都准备了若干个小圆凳,用来“见缝插针”。记者粗略统计,每辆核载7人的面包车,基本上都会载13人以上,将车辆空间最大化利用。
路上:野蛮驾驶
为了多载客而超载,为了多跑几个来回而争分夺秒,不惜逆向行驶、闯红灯、超速,黑车的野蛮驾驶行为屡见不鲜。
“随便闯红灯不说,转急弯也不减速。”员工齐梦因为有一次上班时下雨而不得不乘坐了一次黑三轮,黑三轮以“狂野”的驾驶方式和“飞”一般的速度,仅用三分钟就将她从南大门载到二号苑背后的天欣苑小区,一路惊魂后,总算安全到达。“我亲眼看见几起黑三轮被撞翻的车祸了。”总部周边员工吴善平是公寓驻点人员,有一次看到一辆黑三轮在西南公寓6号苑路口无视红绿灯直接左转,被直行的公交车撞翻,幸运的是,当时车上没有搭载公司员工,三轮车司机也无大碍。采访中,不少员工向记者表示,经常看到黑三轮出事。
黑三轮如此,黑面包也不例外。“黑面包跑得太疯狂了。”来自iDSBG的有车员工阿磊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黑面包对线路上的电子警察了如指掌,在没有摄像头的路口,前面的车辆都在等红灯,黑面包直接越过双实线逆行或者走非机动车道轰油门超车。在限速路段,它们更是疯狂超车,路况稍好的情况下,超速更严重。甚至,当南大门路段堵车时,黑车司机直接走非机动车道,死劲按喇叭催促,完全不顾行人和电单车骑行者的感受。
乘客:坐黑车遭“黑”
“被黑车黑过一次后,再也没敢坐了。”回想起过往的那次遭遇,员工小郑现在仍很后怕。
小郑住西南公寓5号苑,有一天晚上10点多钟,好友邀他去红光相聚,他于是就在路边等合适的交通工具,这时一辆黑面包来到他的面前,司机朝他喊:“红光,红光,走不走?”他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后排还有剩余的位置。可是,小郑落座后不久,才发现他上了一辆真的“黑”车,车上的人都是同伙,他们把小郑夹在中间实施了抢劫,小郑的手机和钱全部被抢走。由于当时光线太暗,小郑没有看清楚这些人的外貌,车牌号码也没记下来。事后,小郑自认倒霉,没有选择报警。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还有女性员工因乘坐黑车遭遇性骚扰或其他更严重的情况。
怎样做到安全出行
据了解,为解决员工出行难问题,园区相关部门曾与公交公司协调,希望能够加开车次,但公交公司因成本、运营体制等方面的原因未能落实;园区后勤服务总处总务处也曾计划开通德源、郫县、红光等地的定制公交,但由于核算出的成本定价与员工期望值悬殊,方案最终未能实施。
不过,可喜的是,政府有关部门已经充分了解到员工出行难的问题,目前,厂区外已经在修建有轨电车直通红光、德源、郫县等,预计今年底厂区至德源段将通车。截至发稿日,记者从园区安全管理处获悉,经公司与西园街道办协调,在员工上下班高峰期,开通从厂区到公寓的B095路快线公交,满足员工上下班出行需求。
“我每次都是搭乘公司员工的顺风车上班。”员工小赵住郫县,同样住在郫县的还有许多公司的“有车一族”。上下班时,有些开车员工会在经过公交站台时喊上几声:“厂区,厂区,有没有?”小赵一般会选择搭乘公司同事驾驶的这些顺风车,车费3元,可以直接把她送到上班的楼栋,“比黑车坐着舒服多了,也安全多了。”上车前,小赵会询问清楚对方是不是富士康员工,车主一般都会出示厂牌或者车辆通行证。“如遇到万不得已要坐黑车的情况,最好结伴而行,或在上车前将黑车车牌拍照传给亲友,以确保自身安全。”小赵提醒员工,在路上搭乘顺风车一定要先确认好车主信息,避免上当受骗。跟员工小赵不同,员工李宁则有“专车”。李宁跟梅红都住在温江,两个小区离得很近,于是李宁出一定油费,每天搭乘她的车上下班。记者采访得知,住同一小区的员工采取这样出行的情况还不少。
“黑车虽然方便,但安全更重要。”园区后勤服务总处安全管理处相关人员提醒员工,黑车是一种非法运营的车辆,员工乘坐黑车,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没有保障,万一发生交通事故维权也很困难。大家应该尽量选择公交、顺风车或者共享单车,绿色出行,安全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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