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底2019年年初,河北石家庄、唐山、秦皇岛等多地的公安机关,先后接到了许多河北籍投资者的报案,这些投资者报案的目标惊人的一致,都直接指向了一家河北负有盛名的民营企业——卓达集团。
根据这些举报人提供的线索,卓达集团近年来一直存在进行虚假宣传,诱骗投资者购买所谓股权融资产品的行为,但这些宣传“保本保收益”的产品后续都出现了问题,给投资者造成了巨大损失。
随着矛头直指卓达集团的报案情况越来越多,也迅速引起了河北警方的注意,一个专门针对卓达集团的经侦专案组悄然成立,开始暗中对投资者反映的问题进行调查。
纸里包不住火,很快,有关卓达集团“暴雷”的传闻就甚嚣尘上,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投资者内心都异常的紧张。
2019年5月13日,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很长时间的卓达集团的董事长杨卓舒,突然出现在了集团和中铁建工集团的合作签约仪式上,打破了外界广泛传言他已经被警方控制的传言。
当时,好多投资者似乎又都看到了希望,大家都天真地认为,卓达集团作为一个在河北屹立了近20年的明星企业,应该不会出现资金链断裂,无法偿还投资款的问题。
似乎是有感于外界的诸多质疑,当晚,参加完签约仪式的杨卓舒还发了多条朋友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会过去,自己的投资款能够顺利要回来时,仅仅5天后,一道晴天霹雳就凭空炸响——杨卓舒带着儿子杨汗青投案自首了。
随着杨卓舒自首消息的曝出,无数投资者彻夜无眠,卓达集团这个曾经长期稳坐河北民企头把交椅的房地产企业,一夜之间轰然倒下,而杨卓舒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河北首富,也就此沦为了阶下囚。
说起杨卓舒,在河北地界,特别是石家庄等地,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巅峰时期,这位杨总号称身家上千亿,年轻貌美的女秘书配了12个,家里光保姆就请了20多个,每次出行,都要配10名以上的专业保镖同行,一时风光无两。
而现如今,杨卓舒和他的卓达房地产集团,已经成为了河北人谈之色变的梦魇。
后来,根据公安机关的调查,卓达集团诈骗和非法集资案件光涉案投资者就多达40多万人,涉案金额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00多个亿。
那么,杨卓舒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明星企业家是怎么发家,又是如何走上不归路,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呢?
杨卓舒出生在1952年,由于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连连的战争,导致国家积贫积弱,那时中国可谓是一穷二白,人民的生活水平普遍不太高。
杨卓舒家里也正是如此,虽然他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但家里生活一直都比较拮据,由于特殊原因,杨的父母常年都不在家,年幼的杨卓舒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也许正是这些不幸的童年经历,才让他在发家后不断作出种种极尽奢靡的举动。
虽然生活艰苦,但好在杨卓舒继承了父母知识分子好学的特质,书本就成为了陪伴他孤独童年的唯一慰藉,《三国》《水浒》《诗经》这些书籍无一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正是凭借着自己对文化和书籍的热爱,杨卓舒从小学习十分的刻苦,基本没有让父母操过什么心,后来顺利考取了河北师范大学。
早在大学时代,饱读诗书的杨卓舒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之旅,从长篇小说到文史社科都是他的创作范围。
毕业后,凭借自己优秀的写作才能,他顺利被当时的《河北日报》录取,成为了一名报社记者,在当时的河北省,《河北日报》属于具有行政编制的省级官媒,可谓是铁饭碗了。
报社各方面待遇都很好,杨卓舒在报社一干就是十几年时间,这期间,他不仅成家立业,事业上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到1992年的时候,杨卓舒被提拔为编辑部主任,走上了正处级的岗位。
按理说,在报社混到这个级别不容易,此时的杨卓舒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理当是求稳的年级,但他心中却始终不太安分,也不甘心于在体制内混吃等死。
那段时间,正是中国社会经济发展最为迅速的时期,无数的“财富神话”不断地被宣传和报道,无数体制内的人也都开始蠢蠢欲动,杨卓舒终于在1992年下定决心走出了体制,开始了属于他的传奇创业经历。
坊间一直流传着杨卓舒靠“一辆车”换来飞黄腾达的故事,就是在这个背景中发生的。
93年,初出茅庐的商界“新人”杨卓舒把目光放到了房地产行业,但一直缺乏启动资金,折腾了半天基本都是给被人做了陪衬。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歪招”,靠着他的私人关系,从一个公司那里租了一辆“豪车”——宇通客车。
在当时,宇通客车属于“高档车”的代名词,杨卓舒正是用这台“豪车”,在石家庄栾城换到了30亩土地的开发权。
完成了空手套白狼的第一步后,杨卓舒开始他自己的表演,拿到土地开发权后,他又拿出自己手中攒下的全部积蓄,一口气承包了栾城附近砖厂的全部砖头,并且吩咐各个砖厂,专挑白天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往他的地块上拉砖头。
这无疑是宣传造势的噱头,杨卓舒搞了十几年宣传工作,自然是深谙此道。
很快,杨卓舒的卓达房地产公司要在石家庄搞大工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大家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十分好奇杨卓舒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在吊足了群众胃口之后,杨卓舒就通过石家庄当时的流量报刊《石家庄日报》发布了一条广告,为大家解开了谜底。
原来,他要造一个“高档别墅区”,广告语是杨卓舒思虑了好久之后敲定的:福利分房的时代已过,请享受卓达花园细致的福利物业服务。
这句广告语放到现在自然是平平无奇,但在1993年的中国,无疑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无论是物业服务还是小区名称,在当时的群众看来都是很超前和高大上的。
通过花费心思大造噱头和投入巨资的宣传推广,卓达别墅花园在石家庄一炮打响,购买者络绎不绝,很快就销售一空。
但当时的消费者都不知道,其实他们都是杨卓舒在进行的一场“豪赌”,因为杨卓舒自己是没有钱来开发楼盘的,只有别墅都卖出了,盖房子的钱才能付出去,一旦别墅无人问津,那杨卓舒就是血本无归。
但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豪赌”中,除了那点买砖头的钱是自己的,其他所有的钱都是靠宣传和运作“套来的”。
第一桶金就挣了5000万,杨卓舒也就此一炮而红,成为了石家庄乃至整个河北房地产市场的新贵。
但从杨卓舒的发家史也不难发现,从一开始杨卓舒走的就不是正道,都是靠一些钻空子、打擦边球的手法赌出来的,这也为后来他和他商业帝国的覆灭买下了伏笔。
很快,杨卓舒就靠着不断复制卓达别墅花园的套路,在石家庄开发了大量的楼盘,由于当时国家房地产行业的管控制度不够健全,给了杨卓舒各种“玩套路”的空间,仅仅过了8年时间,他就登上了河北首富的宝座,创造了商业上的奇迹。
在成为了首富之后,杨卓舒的胃口就更大了,单独靠开发房地产项目赚钱都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于是他又将集团的战略目标提升到了区域大开发的高度,为了给自己的新项目造势,杨卓舒更是直接提出了“再造一座石家庄”的惊人口号。
从现在的观点看,这种口号几乎就与诈骗无异,就连王健林、许家印这些房地产界的大佬,也绝不敢提出如此宏大的目标。
但当时被成功冲昏了头脑的杨卓舒偏偏就敢提,而且还敢付诸行动,在他的宣传里,他要再造的不止石家庄一座城,石家庄只是开胃菜,北至呼伦贝尔,南至三亚都是他的目标。
而凭着卓达集团在房地产行业创下的名声,以及杨卓舒的三寸不烂之舌,石家庄政府一次就批给了卓达集团380亩土地,杨卓舒曾扬言要打造一个集服装生产、建筑材料制造、现代农业为一体的复合产业园。
但其实,这些都是杨卓舒为了低价拿地玩的套路,拿到土地后,他又想要复制过去空手套白狼那一套,但此时,国家开始收紧房地产开发的制度笼子,随着各项法律法规的陆续出台,房地产行业的监管也越来越严格。
预感到房地产市场自己那一套已经继续不下去了,杨卓舒又动起了房地产建设周边行业的主意,于是,最终导致杨卓舒身陷囹圄的卓达新材料公司应运而生。
2008年,杨卓舒通过各大媒体,发布了卓达集团经过多年研究创造出来的建筑新材料的消息,据杨卓舒介绍,这种材料不仅不怕刀劈火烤,甚至可以防止各种化学物质的腐蚀,是中国未来建筑材料界的扛把子。
满口谎言的杨卓舒甚至当着众多媒体的面放出豪言,卓达新材料已经与俄罗斯国家建设部门签订了5000亿的供销合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没错,大家没有看错,不怕牛皮吹破的杨卓舒此时已经失去理智了,要知道,当时中俄每年全部贸易总额加起来,也不过就是5000亿左右。
面对媒体的质疑,杨卓舒也丝毫不怂,甚至说出了“反对卓达,就是反对普京”等雷得人外焦里嫩的语句。
但偏偏有人就是相信,还给卓达新材料投入了巨额资金,想要从俄罗斯项目中分一杯羹。
其实,根据后来公安机关的调查,哪有什么“新材料”,卓达集团所谓的高科技新材料不过就是用建筑垃圾、工程肥料以及一些化学原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压制出来的复合板材,既不防潮更不防火,强度也根本达不到高层建筑的建设标准。
面对外界和媒体的不断质疑,杨卓舒又作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行为。
2013年,他专程邀请了一些著名的媒体人,来到了他出巨资打造的卓达新材料工厂,号称要为大家揭开卓达新材料的真面目。
随着很多充满好奇的记者跟随杨卓舒来到工厂,杨和工厂负责人却并没有领着媒体进入车间中,而是带着大家来到了工厂内一大片竹林里。
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杨卓舒说出了又一句经典语录:卓达新材料的核心技术就是这些竹子,我们的技术就是把这些竹子通过特殊的加工,变成比钢筋还坚固的建筑材料。
这种严重违背了物理规律的解释,一时间让媒体记者们鸦雀无声,于是大家纷纷提出想要到工厂内部实地参观一下“竹子变钢筋”的生产过程,但都被杨卓舒婉言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十分奇葩“我们和俄罗斯有保密要求,不能对外公布”。
其实,现在看来,这种骗局,就像前两年火遍全国的青年汽车老总造出“水变氢”汽车一样,属于是收割“智商”的产品。
但当时,由于卓达集团之前的实力和杨卓舒本人的声望,媒体虽然一头雾水、半信半疑,但也没有一个敢公开提出质疑的,这次参观后来也不了了之。
虽然明知是骗局,但杨卓舒仍然是做得风生水起,在不到2年时间里,他先后斥巨资在山东威海、内蒙古乌海等地购买工业土地,并且大张旗鼓的建起了厂房,当时的卓达公司网站上更是频频报道卓达与各地政府签订新材料供销合同的新闻。
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合作,也没有所谓的产品,很多时候都是卓达与当地政府签完合同,杨卓舒到现场站台拍照片,等到新闻报道发出后就直接和地方政府解约,自始至终,所谓的新材料都只停留在样品阶段,根本没有量产过。
而对这种纯靠包装的“智商税”产品,卓达集团内部和杨卓舒都知道,随着各地合同解约赚噱头的事越来越多,在国内迟早会露馅,因此才有了所谓卓达新材料在俄罗斯运用广泛、销量惊人的谎言。
事实上,当时的卓达集团也确实在俄罗斯搞了一些“面子工程”,主要都是一些市政工程建设的常规项目,金额也不大,根本没有所谓的大动作、大工程,至于动不动就上百亿美元的订单更是无稽之谈。
而杨卓舒之所以这么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些个骗局,其实真实目的是在国内“融资”。
一方面,不做房地产好多年,卓达集团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盈利的项目和固定的收入来源了,而另一方面,杨卓舒为了维持高大上形象,还不断斥巨资在全国各地拿地拿项目,集团早就已经被掏空了。
于是,为了继续维持自己的首富地位,也为了防止集团出现系统性崩塌,杨卓舒决定铤而走险,最开始,杨卓舒还比较谨慎,只是通过签订“抽屉协议”的方式,向一些合作经销商和房屋业主融资,在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老老实实连本带利的还给债主。
但随着资金的窟窿越来越大,靠一对一的借款已经无法满足卓达的需求了,于是杨卓舒作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公开发行“股权融资”。
所谓的股权融资其实就是让普通投资者来认购卓达的股权,并承诺在一定期限后要么就连本带利还给投资人,要么投资人可以选择把投资款换成卓达集团的股权,和卓达一起共进退。
要知道,这种股权融资国家早就明文规定,必须要经过国家证券交易所的登记和审核,而且对于资金的融通和偿还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在交易所之外私自发行债券或者进行股权融资是明令禁止的。
而此时,杨卓舒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是靠“打擦边球”翻身的他,天真地以为这一次也一定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帮助卓达集团和自己渡过难关。
但他不知道的是,资本市场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民间借贷这种事一旦做起来就没有回头路了。
最终,通过民间借款和股权融资的方式,杨卓舒先后从河北40万投资者手中骗来了100多个亿,这些投资者都是被卓达集团的表象欺骗了,在他们看来,卓达集团多年来一直是河北的明星企业,而且全国各地都有资产,老板更是首富,不可能出问题。
但进入2018后,他们开始发现投资的利息和本金就开始陆续出现逾期,而原本十分热情的卓达客服也消失无踪,大家这才意识的上当了。
杨卓舒的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40万投资者血本无归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而杨卓舒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也一夜之间跌下神坛,成为了人人唾弃的诈骗犯,结局不禁令人唏嘘。
【参考文献】
《“反对卓达,就是反对普京”——河北前首富杨卓舒的野蛮生存术》——南方周末
《杨卓舒、杨汗青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依法执行逮捕》——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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