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我的回乡笔记:中国在郫县(四))
郫县的隐忧
“金温江、银郫县,叫花子都在双流县”,形象地形容了成都郊县参差不齐的发展。郫县在过去和现在都是成都地区较为富庶的存在。2020年GDP超过650亿元,人口超139万,这个数据已经堪比一些地级市。郫县入选“全国百强区”当之无愧。郫都区的繁荣能更直观从热闹喧哗、忙忙碌碌,甚至有些杂乱的景象中体现。这种景象正好说明有很多人选择在寻机会、找活路、奔前程。
然而,郫县从过去到现在都难以点“银”成“金”。郫都区的GDP排名成都第10,落后于曾经的“叫花子”双流。当前,成都大力发展、重点打造、大肆宣传的重点,是天府新区、高新区、东部新区,以及方兴未艾的五个中心老城区,这些地区更受青睐,郫县高校众多,留人能力却有限。
其中一个原因是“西控”对发展的掣肘。2017年,成都提出了著名的“东进南拓西控北改中优”的方针(实际上这种格局定位在十年前就有雏形并落地实施),“西控”强调“控制三线,提升生态功能、控制开发强度、控制产业门类、优化空间布局”等等。这几条控制举措使得郫县等西控区域的发展范围、产业类型、土地开发都受到了严格约束。东进、南拓、中优区域不但没有约束,还享受着一系列政策红利。成都当地流传着“北部叙利亚,南部曼哈顿”的调侃。
西控并不该“一刀切”式控制发展,更应该实现均衡、绿色、合理的发展。
郫县面临的发展问题还有:“总部经济”在郫县暂时没有形成的土壤。实力强劲的大企业更倾向于将研发生产制造基地建在郫县,而不是企业的经营指挥中心;坐拥的多个产业区未成片成带,有点“雪花飘”、“打散锤”。第三,发展布局有序,不同地区差异大,如东南地区已经现代化楼宇设施林立,北部新城却严重滞后。
成都富士康的例子或许能展示郫都区在“落子”上面临的困难。2010年之前,富士康与郫县当地多番接洽,意在落户郫县德源镇建厂,并为郫县增加超10万个就业岗位。为此当地在德源镇投入了大量财政资金建起一系列配套基础设施,作为富士康等大厂的员工居住和生活区。此地曾短期繁荣起来。然而在2010年,富士康变卦,将厂址建在郫县高新西区,初期员工仅一万人。到如今,位于高新西区的富士康已发展为16.5万人规模的生产基地。而德源镇在2010年起人口急剧萎缩,一系列新建配套基础设施闲置多年,寂寥如“鬼城”。为了恢复人气,此后数年间此地被改造开发成“菁蓉镇”加以打造,不仅许多郫县政府单位、公共机构如医院迁设于此,也给予了不少产业扶持政策,但目前其发展仍然不见起色。
此外,一种情绪笼罩着当地人的头脑。随着外部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自己的家乡变化日新月异,他们的空间正在渐渐收缩。我一位认识多年的好友是郫筒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感慨经过二十多年的建设,现在的郫筒镇已经今非昔比,自己童年生活的地界只占今日郫筒小小的一块。他和父母住在本地人修筑的安置房内。由于郫县的教育资源差和自身原因,大专学历的他在生存上必须要面对很多困难。
一个地区在变革过程中涌现问题,我认为这是屡见不鲜、再正常不过的事。任何事物,只有在失去生命力的情况下才会绝对“静止”,没有问题也就意味着消亡。郫县面临的矛盾是发展迈进带来的,短暂的阵痛和困难在所难免,既有历史遗留的,也有相伴新生的,要妥善解决这些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坚持发展的眼光,用时间换空间。郫县的深耕细作、厚积薄发,将进一步拉开欣欣向荣的大幕。
小结
本文是我从我私人的印象和非常不完整地考证出发,记叙的成都市郫都区这个低调的地区的基本情况和当下发生的种种事实,既是自己对自己的慰藉,也希望抛砖引玉为郫县引得更多目光。
郫县就像一个万花筒,它身上兼具了诸多元素——大城市的郊区、大学城、工业港、美丽乡村、城乡结合部、古城、农业基地......任意一两点都完全不能概括其全貌。长久、全面、细致的考究,将通过郫县让我们进一步了解当下中国社会的宏观和个体的情况。中国在郫都、郫都在中国。
我是如此幸运,自己的故乡没有衰败、守旧、消解,渐行渐远,反之今日的郫县经济发展持续兴旺,城市更新的步伐蹄疾步稳,各种群体或闲逸或忙碌,但整体上有定所、有奔头、有希望。对此我并不因脆弱、模糊的怀旧情绪感到遗憾,而是不断升腾起欣慰之情,自己的寄托按照顺遂的方向踏步行进着。时光已逝,时间沉没,怀念只是自我补足的残念。相信未来吧,郫县两千多年的故事还没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