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份河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公示的2021年度大学生招聘拟录用人员名单引起网友围观，拟聘用的149人中，不仅有格拉斯哥大学、曼彻斯特大学、杜伦大学、悉尼大学、墨尔本大学等世界名校的海归毕业生，还有众多985、211院校的硕士、本科毕业生。继985毕业生送外卖、做房产中介后，世界一流名校毕业生也加入了学历内卷的大军。
这并不是河南中烟第一次有如此“凡尔赛”的招聘公示，2020年的操作岗位公示中已不乏哈工大、山东大学、墨尔本大学这些国内外名校毕业生的身影。在业外人的印象里，烟草是一个“轻松、高薪、不好进”的行业，有人抱着美好的愿望想要挤进去，但有人入职后又果断逃离。
非操作岗海归超4成 一线操作工硕士占3成
2021年河南中烟拟聘用的149人将分别入职公司本部、技术中心、市场营销中心、黄金叶生产制造中心和6个卷烟厂内，其中公司本部、技术中心、市场营销中心招聘的14人全部为硕士学历，其中6人为海归，毕业院校分别为格拉斯哥大学、悉尼大学、墨尔本大学、杜伦大学、诺丁汉大学。
格拉斯哥大学始建于1451年，是英国顶尖学府，QS世界大学排名第73名；悉尼大学始建于1850年，QS世界大学排名第38位；墨尔本大学始建于1853年，QS世界大学排名第37位 ；杜伦大学1832年正式成立，QS世界大学排名第82位 ；诺丁汉大学始建于1881年，QS世界大学排名第103位。另外8人的毕业院校为厦门大学、中山大学、中国海洋大学、香港浸会大学、郑州大学、宁波诺丁汉大学和郑州轻工业大学。
一线生产操作岗位共拟聘用135人，其中硕士41人，其余全部为本科学历。该岗位的拟录用人员中不仅有中国人民大学、天津大学、湖南大学、武汉大学、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交通大学这样的985院校本科、硕士毕业生，同样也有海外名校毕业生的身影，如QS世界大学排名第105位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一位男性硕士毕业生，就拟被聘用到黄金叶生产制造中心的一线操作岗，另一位毕业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女硕士也将入职黄金叶生产制造中心一线操作岗位，曼彻斯特大学QS世界排名第27位。
招聘没做特殊要求 不是首次“名校云集”
其实这已经不是河南中烟首次招到如此多的名校毕业生，2020年河南中烟也公示过拟聘用人员名单，非一线操作岗位拟聘用的21人中18人为硕士学历，其中不乏哈工大、西安交大、中南大学这样的985院校毕业生，另外3人为博士学历，毕业院校为复旦大学、山东大学、郑州大学。2020年的一线操作岗位拟聘用的123人中，硕士学历占到了26人，毕业院校中也有墨尔本大学、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弗雷斯诺分校、天津大学、中南大学、中国矿业大学等国内外名校。
一位河南中烟内部负责招聘工作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在招聘时并没有对应聘者的毕业院校设置要求，“我们只是要求了学历和岗位所需专业，但最后笔试面试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的，这些海外名校毕业的学生确实很强，很有实力。”
记者查看了河南中烟2021年的大学生招聘计划，确实没有对应聘者的毕业院校设限，学历最低要求为本科，更多拟聘用人员还是来自普通院校。
经了解，一线生产操作岗位就是指车间的操作工人，招聘车间工人也要设学历和专业限制，是否这些操作工人是作为“人才储备”招入的，在车间工作只是基层锻炼，很快就会得到提拔？河南中烟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产业工人，所有新员工入职后都要先在车间工作3年，3年后如果有内部竞聘的机会，可以参与竞聘，但并不是一定会有晋升的机会，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在车间工作。”
比肩公务员的就业新宠 烟草行业真香吗？
记者查看了中国烟草总公司下属的浙江中烟、福建中烟、江苏中烟、湖北中烟等另外几家公司的2021招聘公示信息，发现虽然没有河南中烟的招聘结果那样“群星璀璨”，但高学历人才同样频频出现在一线操作岗位中。
湖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公示的2021年招聘拟录取人员名单中，武汉卷烟厂共招收烟机设备操作工28人，除6人为本科学历外，其余22人全部为硕士学历，公示的179人中还有6人是博士学历。
这么多高学历人才涌入烟草行业，最吸引他们的是烟草行业的国企背景以及优厚的福利待遇，在巨大的就业压力下，烟草行业已被看做是一个含金量可以比肩公务员的就业选项。湖南中烟2020年的招聘报名人数突破6000人，最热门岗位竞争比例达163:1。
（网友发的某烟厂职工餐厅菜单）
小张是今年的应届硕士毕业生，他考上了中烟公司下属的一个烟厂的操作岗，正在准备入职。烟厂就在他的家乡，一个四五线的小城市，虽然家里没有人从事这个行业，但小张打听一番后，觉得福利待遇还是可以的。“招聘没有谈薪资待遇，但我了解到的是半年实习期月薪4千，转正后月薪八千左右，这个水平在我们当地算是中上等了。”小张说。
在考中烟以前，小张也向一些公司投了简历，希望找到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但这些公司都不如烟厂的待遇好，而且都不是国企。为了这份工作，小张放弃了公务员选调生的面试，虽然父母更希望他当公务员。在几百人的竞争中，小张成功被录取，即将成为一名车间工人。小张知道，车间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轻松，他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个职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毕竟有硕士学历，经过3年基层锻炼后，应该会有机会离开车间，进入管理岗位。很多高学历毕业生怀着与小张同样的想法进入了烟厂，最终有人失望离开，有人在是否离职的想法中举棋不定。
在知乎平台上，“在卷烟厂上班是种什么体验？”这一话题下面有许多自称在烟厂工作过的网友留言，其中不乏重点本科毕业生、硕士研究生，通过他们的讲述可知，烟草行业内确实有不少高收入岗位，但烟厂处于整个烟草行业职业鄙视链的底端，工作技术含量不高，强度较大，收入却不像外界想的那么高。
一位硕士毕业的匿名网友分享了自己的薪资，税前年薪11万-13万元，身处二线城市的他丝毫感受不到薪资的优越感，他在机台上，干的是最累的活，而稍微轻松一点的辅线工人，年薪到手大概只有6万元。烟厂里最累的是卷包车间，噪声大，还有粉尘，开包装机一天要搬几千斤的料，几乎没有片刻休息。他也曾想着有一天可以离开车间，进入管理岗位，然而在意识到晋升无望后，他于2018年从工作了3年的烟厂果断离职。
另一位在云南烟草工作过的网友在车间上了5年的三班倒，年薪到手15万元，但她还是选择了在2018年辞职，她认为车间开机器的工作没有含金量可言，现在她从事专业性的工作，收入已超过了曾经的烟厂收入，而且更有成就感。
“招聘的这个变化更吸引人”
格先生曾与烟草行业有很深的业务交集，对内部的情况比较了解，在他的印象中，本科生进烟厂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情况，“以前本科生进烟厂的很少，进去也是在技术岗位或者管理岗位，至少在我们当地，没有大学生当一线操作工的，那时的操作工百分之七八十是烟厂员工的子女，学历也基本都是中专、职高，最多大专学历，所以这个行业的内部关系也要复杂一些，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对于烟草行业的收入，格先生认为，在一些地方还是具备较强的竞争力的，“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烟厂的普通工人收入就可以达到一年十五六万，新入职的也可以达到年薪8-10万，还是可以的。”
河南中烟的招聘公示之所以被舆论关注，格先生认为首先与烟草行业的招聘方式变化有关，“以前很少对外招聘，大多是内聘，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这个神秘行业一点点揭开面纱的过程。”
格先生很熟悉烟草车间里的那些工作，他认为那些工作谈不上什么技术含量，“即使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普通人，学个一两天也就会了，完全不需要本科、硕士这样的高学历人才，读到本科、硕士去烟厂车间当工人，我觉得是浪费了父母的心血，学校的培养，也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陈老师在一所高校任教，对于高学历名校生甘愿当工人的选择，她有着不同的理解。“也许是就业压力太大了吧，学生们不得不退一步。”陈老师说，“这两年，我们作为老师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学校将就业工作分配到人，有的学生都毕业几个月了还会接到老师询问是否就业的电话。学校内会搞就业率排名，就业率低的专业，校领导会开大会批评，所以有的老师甚至不惜动用个人关系帮学生找工作。”
2020年，我国应届高校毕业生874万，2021年，应届高校毕业生达909万人，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平衡是每个毕业生都要面对的课题。小张告诉记者，他接受以做一名车间工人为就业起点，并不代表他选择了“躺平”的人生态度，“如果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我会选择离开。”
津云新闻记者 顾明君（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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